于学军:中国宏观经济调控和金融监管进入较好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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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13日00:11:02 评论 623
导语:从近期各方面的统计数据和调研情况来看,中国经济运行情况呈现好转,企稳回升的积极因素明显增多。同时,中国宏观经济调控、金融监管进入一个较好阶段,但结构性问题难以消除,潜在风险不容忽视。

于学军:中国宏观经济调控和金融监管进入较好阶段

近两年,由于全球经济增长表现不佳,美国针对中国发起的贸易摩擦愈演愈烈,加之2020年受突发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对经济形成的冲击非常显著。2020年刚刚过去,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还在持续,面对世界经济持续低迷的复杂局面,很多人对全年经济增长预期缺乏信心。但从近期各方面报出的统计数据和调研情况来看,似乎又出现很大的转机,中国经济运行情况呈现好转,企稳回升的积极因素明显增多。究其原因主要来源于以下几点:
第一,2020年以来中国经济增长明显受到两个方面的巨大影响,一方面,美国针对中国发起的贸易摩擦,并延伸到科技、金融等领域,特别是举国家之力直接对华为等中国企业进行打压,即实行所谓的“实体清单”;另一方面,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国内经济形成严重冲击,社会经济发展按下“暂停键”,致使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从2019年的6.1%跌至2020年第一季度的-6.8%,仿佛一下子降到冰点。因此,受贸易摩擦和疫情叠加影响,导致2020年上半年经济预期悲观情绪较为普遍。
第二,近两年来针对复杂严峻的外部环境和国内不断加重的经济下行压力,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宏观调控政策,主要的着力点在于减税降费,同时加大地方政府的债券发行规模,适当提高赤字率水平,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则保持相对稳定,称为稳健的货币政策,通过调低存准率、逆回购、改革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等方式,为市场提供适度充裕的流动性,保持经济平稳运行。
在金融监管上,近三年实行了“严监管”政策,最重要的是围绕三年打赢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的战略目标,加大同业、理财、类信贷、表外业务的整治力度,使“影子银行”的规模和风险明显收缩。2017年之前,中国银行业持续数年资产规模增长水平高于同期的贷款增速,而通过“严监管”要求银行的表外业务“回表”,控制资产规模的过快膨胀,使贷款增速又明显高于资产规模的增长。据此,监管部门做了一个测算,三年来银行资产规模因而少增约60万亿元。
在“严监管”中有两个重要的举措需要特别提及,一是2018年出台的“资管新规”和“理财新规”,这是近年来治理“影子银行”乱象的一个重要举措,两年多来“新规”成效明显,抑制了过去银行业理财业务快速上涨的局面。据统计,“新规”出台前全国银行业非保本理财业务大约是22万多亿元,截至2020年9月末约为26万多亿元,两年半仅增加4万-5万亿元。二是对P2P乱象的治理整顿,虽然在清理过程中面临很多风险点,也有一定的处置压力,但总的来看清理很必要,现已接近完成。
第三,2020年以来,针对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暴发的严重局面以及美国对我国愈演愈烈的打压态势,中国的宏观经济调控和金融监管越发显示出灵活性,更加强调直达、落地和实效。财政政策进一步加大减税降费的力度,增发1万亿元抗疫特别国债,并强调直接投向市县基层;金融政策则加大货币信贷的投放力度,引导金融机构降低利率水平,延长贷款还本付息期限,强调支持实体企业,增加小微企业和普惠金融的放贷规模,支持抗疫、复工复产、稳外贸稳外资等,并向实体企业让利1.5万亿元,做到“应贷尽贷”“应延尽延”“应降尽降”,有效地发挥了保就业、保民生、保市场主体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围绕着“六稳”“六保”政策的贯彻情况,国务院第七次大督查小组赴广东省进行督查,包括广州、佛山、中山、珠海、东莞、深圳共六个城市,所到之处发现,2020年以来中央实施的减税降费、国有企事业单位减免租金、金融机构降息让利等各项经济政策,大多得到较好落实,并实实在在起到惠企利民的效果。再加上近几年政府持续推动的“放管服”改革取得显著成效,政府机构的办事效率和服务意识大幅度提高,珠三角地区投资环境、营商环境进一步改善,依然保持了干事创业、改革创新的竞争优势,到处充满生机与活力。
其中有两个方面特别突出:一方面,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取得明显成效,社会保持安全稳定;另一方面,着力保市场主体及推动企业复工复产成效突出,经济逐月回升,至2020年第三季度广东省已实现正增长0.7%,有的城市和不少企业甚至出现了强势增长的势头。根据中央电视台的报道,2020年以来海外市场对小家电产品的需求明显回升,仅上半年中国出口的电砂锅、面包机、榨汁机就分别增长62.9%、34.7%、12.1%,个别企业的出口甚至增长600%以上,工厂处于满负荷生产状态,货品堆积,出现所谓的“爆单”现象。另据报道称,2020年5月以来中国到美国的集装箱海运价格已翻了一倍,现在不少港口开始出现拥堵,甚至出现“一箱难求”的状况。
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局面下,广东经济出现复苏现象的原因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全球电子信息产业的制造中心在中国,国内仍具有明显的人工与产业链综合优势,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反而增加了海外对这类电子产品的消费量。二是中国最早控制住了疫情,在短时间内实现复工复产,可以为世界各地提供相应的产品供应,而印度等不少东南亚国家因未能控制好疫情蔓延,导致其生产无法恢复,所以不少订单转而投向中国,甚至前几年转移出去的一些低端产品也重返中国生产。三是随着美国等实行无限量的QE政策,加之美国失败的控制疫情状况以及经济出现深度下滑,2020年五月以后美元汇率明显走弱,这使人民币开始出现升值压力,从而更有利于促进中国的外贸出口。
广东省的变化和现象是中国经济企稳回升的一个缩影,从2020年前三季度最新统计数据来看也得到了有效印证。首先是GDP增长逐月好转,至第三季度已由负转正,增长0.7%;同期固定资产投资也由前8个月的负值转为正增长0.8%。第三季度末外贸进出口虽然同比仍为减少,但负值逐月收窄,按美元计价只下降1.8%,全年有望转负为正(至10月最新数据显示仅下降0.8%,其中出口已实现增长0.5%)。9月社会融资规模增长43.7%,社融存量同期增长13.5%;1-9月本外币贷款增长12.8%,广义货币供应量M2增长10.9%(今年以来重回两位数增长);其中,狭义货币供应量M1增长8.1%,这是近年来增长较高的一年,表现突出。M0更是增长11.1%,多年来极为罕见。前三季度全国发电量增长5.3%,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BDI)出现明显上升,9月份达到1725点,当月上升377点。以上所有统计指标出现恢复增长的同时,通胀率却表现稳定,截至2020年9月末CPI上升1.7%,比上年末的4.5%明显放缓;PPI下降2.1%,与前两年相比保持平稳。有关中国经济的增长趋势,最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国际机构也给出积极的评价,在《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预计2020年全球经济将萎缩4.4%,中国则增长1.9%,比上期的预测值调高0.9个百分点,是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出现正增长的国家。并且,预计2021年中国经济将增长8.2%。
综上所述,我认为现阶段中国的宏观经济调控、金融监管正进入一个较好阶段,后续变化如何,需细心观察并相机抉择。具体来看这个判断包括两个方面的含义:
第一个方面,这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因为在我国宏观调控的历史上,既有货币信贷投放过多、固定资产投资失控、经济增长过热的阶段,也有被迫实行紧缩性政策,致使经济出现下行压力明显加大的情况。所谓“较好阶段”,就是货币信贷相对适度、经济保持合理增长、同时通货膨胀得到较好控制,处于既不过松、又不过紧的状态。相对来说,这样的宏观经济调控、金融监管较好的阶段,曾在不同时期的历史条件下多次出现,但总的来看保持的时间却并不长。因此,中国宏观经济调控、金融监管进入一个较好阶段,实际上并不容易。
第二个方面,结构性问题难以消除,潜在风险不容忽视。有以下问题需要重点关注:
首先,虽然中国是一个全球性制造业中心,但中美贸易摩擦、科技竞争凸显了中国在基础理论、底层技术上存在的不足,在科技、教育领域依旧较为落后,在许多关键技术、核心零部件上仍高度依赖于美欧日等发达国家。假如美国长期打压、限制中国的科技类企业,形成技术上的封锁、壁垒、脱钩等,并鼓动外资企业撤离中国,那么必将对中国经济的长期增长带来严重影响。这是个大趋势,也是潜在的重大风险,值得我们高度警惕,仔细观察研究。
其次,近两年来随着国内经济下行压力的持续加大,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不断加码,尤其是2020年受突发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又出台了一些非常规的阶段性政策;这些政策虽然对抗击疫情、复工复产、推动经济复苏增长等起到关键性作用,但对信贷市场的均衡也带来一定的扰动,使货币供应量明显增加,并且银行业有可能形成新的不良资产,整体金融风险出现上升。就金融来说,未来需要面对四个难题:第一是如何消融、平衡阶段性政策对信贷市场的扰动;第二是如何吸收、消化银行业的新增不良信贷风险;第三是这些阶段性政策如何选择适当时机合理退出;第四是如何熨平货币供应量的短期抬升。这里需特别说明的是:我个人认为,面对中国广义货币供应量M2超过216万亿元的巨额基数,长期超过两位数的增长显然不可持续,货币超发问题值得高度关注。
最后,地方政府过度负债形成巨大的财政风险,重建严格的预算管理,对于防范财政风险和金融风险至关重要。中国地方政府到底负了多少债,从来没有一个明确、公开的统计数据,总之是债台高筑。不少地方由于负债过重,已严重侵蚀到财政预算管理能力,长期必将难以为继。这是下一步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暴发财政风险并由此倒逼货币信贷大量投放的一个现实问题。因此,如何有效控制和化解地方政府的巨额负债问题,重建和加强财政预算管理就显得十分迫切和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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